“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种奇特的自然景观,主要是由于特殊的地质构造条件所造成的。这里位于鲁中南低山丘陵地带,泰沂蒙山区边缘,系三面汇水的簸萁地形。附近又广泛分布着古生代和中生代的石灰岩和沙岩,多条近东西向、南北向的两组断层错综交割,这就为丰富的“喀斯特水”出露成泉,提供了良好的地质地貌条件。 泗水水源,几近成中华唯一自然不绝的“泉群”,并有近百座蓄水丰富的水库,是当之无愧的“中国·泉乡”。 文 脉 泗水河,据《山海经·海内东经》载:“泗水出鲁东北,而南,西南过湖陵西,而东南注东海。”《书·禹贡》载:“导淮至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海。”明文载“导淮入泗”,而不是导泗入淮。因为泗水自古就是一条直接入海的“海岱名川”。 今安徽、江苏境内的淮河流域尚多有“泗”字命名的地方。可作为泗水绵远流长的历史留证。 泗水河,是汇合鲁中南山地西麓、鲁西南及苏北诸水南流而东入海的一条古老而又比较稳定的河流。后由于黄河夺泗入淮,“泗水”才渐渐以入微山湖而渐被遗忘。此后皖苏才逐渐形成了今貌的淮河水系。 因此,在汶泗流域繁衍、孕育的古老东方文明,也渐渐淹没在黄河淤积的尘埃中。 让我们拂去黄河淤积的尘埃,重还泗水水系的历史岁月风貌,重新发掘古泗水流域人类文明启明期的辉煌。 据贾庆超先生《邹鲁文化研究》以详实的资料分析,就邹鲁地区史前文化的发展和流布态势而言,汶泗源头为人类社会的始发性文化。而在汶泗中下游区域(即今济宁周边地区),则是汶泗流域第二期发育的文化,与第一期共同构成原生性(或创生性)文化。 因为,古地貌、水系、河流湖泊在近万年的变动中,整个黄河流域不可能形成原生性文化。特别是黄河泛滥区,不适宜人类早期的生存居住。从考古中可以看到,大汶口文化后期以前,现今的华北平原南部,黄淮一带,是文化的空白带。大约距今5000年前,才开始出现大汶口文化晚期遗址,但仍寥若晨星,直到距今4600年前后,即龙山文化晚期,才较多地出现了分布有规律的、成串的“堌堆遗址”。 相对稳定的居住,绵绵不断的水脉,孕育了东夷文化、邹鲁文明。 古老的泗水河,载于《书》、《水经》、《水经注》,自司马迁以来,凡有《地理志》及所有历史专注,几无不详述泗水者。泗水所以载名经史,不仅是古代有运河以前贯穿南北的最重要的“漕运孔道”,古徐、兖等域名产贡品,从虞、夏以来就“浮于淮泗达于河”。而且,古文献记载,从史前传说时期,泗水上源就是三黄五帝的发祥地,是中华上古文明的重要源头之一。 这里,关于三黄五帝的遗迹、传说、地名,不胜枚举。 伏羲出生地、华胥古国、历山、雷泽、依稀在泉林泉群上源找到遗迹。至今,从泉林到微山湖畔,关于伏羲、女娲的庙宇、陵地遗迹,有七处之多。是全国各区域性流域绝无仅有的。 尧、舜在泗水上源发迹,也有很多遗迹,但少昊乃泗水上源人,东方金字塔少昊之墟在曲阜,则无异议。 大禹治水,四渎定,天下宁,也是在汶泗流域。(本处不作罗列文献之举,上述观点新泰陈新先生有专证,详见《泗水上源,是古老的华夏文明源头·三皇五帝泗源探赜》) 于是,流域上源、洙泗之畔,兴起了强大的邾鲁诸国。产生了当时最为繁荣的先秦文化及文化表征的《春秋》、《左传》、《诗》等等文化典籍。 孔子设教的杏坛,是在洙泗之畔。 《诗》三百,独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开篇,是关于大河的诗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欹。” “谁为河广,一苇航之。谁为宋远,跂予望之。”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太多了,一部经孔子删改的《诗经》,有太多的水畔的吟咏。 孔子在泗水上源,慨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是泗源涌动的文脉。 于是,美丽的梁祝,也在泗水河畔幻化出蝴蝶的传说。 还有:王粲、孔融、李杜、白居易、苏东坡、孔尚任、贾凫西、乔老爷……..哪一个文人大家没受过泗水灵脉的浸润、哺育? 泗河捞鼎的传说流传到今。 泗滨浮磬的清脆,媪韵古今。 泗河,流淌着泱泱脉脉绵绵不绝的文化之脉、文明之脉。 圣 脉 水决定人的生命、生存、生活方式,决定每个区域、氏族、民族、国家、行业之群体的共性意识、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这种现代文化观放置于中国古代、洙泗之畔,我们清晰的看到了一条蜿蜒不绝的圣脉。听到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饮水思源”、“涌泉相报”、“从善如流”、“上善若水”、“美不美、家乡水”等等流传千古至今的谚语。 是洙泗之水,蓄蕴了东周邾鲁深厚的文化积淀,也孕育了孔孟博大精深的思想大系。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水”作为一个自然之物,对于孔孟了解宇宙的法则、了解人在自然秩序和社会秩序中的行为,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儒家的所有道德原则和道德追求,潜在地孕含于“水”的各种形态中,它最集中地体现了儒家与众不同的哲学气质。 有位名人说:不论是波平浪静还是汹涌澎湃,不论是涓涓细流还是浩浩荡荡,不论是清水一泓还是烟波浩淼,都能让孔子这样的智者,流连忘返、赏心悦目。水的各种自然形态和功用,常常给智者认识社会、形成思想体系以启迪和感悟。 孔子“乐水”,绝不止于陶醉、流连忘返于自然之趣,更主要的是以构建儒家伦理道德思想的大厦为切入点。《韩诗外传》对孔子“见大水必观焉”的原因有过解释,大意是:水滋润万物而无私,似德;所到之处给大地带来勃勃生机,似仁;由高处向低处流,舒缓湍急皆循其理,似义;奔腾向前,冲过千山万壑,似勇;有深有浅,浅可流行,深者不可测,似智。由此可见,孔子不满足于纯粹的观赏自然,而是试图沟通水之美与人类道德精神的内在联系,以探求水的社会意义和价值,并由此推衍出儒家立身处世的道理和准则。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这是孔子对消逝的时间、人事与万物,有如流水般永远留不住而引发的哲思,它既有因时光流逝、功业未成而导致的深沉感喟,又具有对时间、永恒、变化等物质运动的抽象哲学问题的沉思带来的哲学感悟。从一定程度上讲,这种对水的社会化、道德化认识,正体现了古代“天人合一”的思想。而水的无处不在,恰恰具有阐述其道德思想的深厚底蕴。 在孔子许多文化思想的产生过程中,水无疑给了他许多深刻的启示和感悟。不论是自然之水的形态、性质和功能,还是当地古代大禹治水的伟大实践,都为他的理论思考和创造提供了宝贵的营养和源泉,也大大充实和丰富了他的文化思想。绵绵不绝的灵脉,成为圣贤理论思考和创造提供了宝贵的营养和不竭的源泉。 对儒家思想发扬光大的孟轲,也是通过对水的观察和思考而说出这样的名言:“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流水之为物者,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孟子·尽心上》)这段文字不多,但内涵丰富。其一,登绝顶而一览众山小,经沧海则难为水,这的确是人生经验的真谛。沧海浩大,淼淼无涯,小江小河小池之水不可与之相提并论。其二,提出了观水有术,必观其澜的观点,这与孔子“智者乐水”之说是一脉相承的。一方面,从美学的角度讲,只有波澜起伏之水才具有屈曲生动之美;另一方面,在对自然之水的审美中,还可以透视出与“智者”相似的性情与品格,即强调要从水的自然形态和功能中寻觅和挖掘出对人生对社会的深切体验和认识,而绝不仅仅流连于水的自然之美。其三,孟子称赞水具有“不盈科不行”的品性,这种脚踏实地、扎扎实实、循序渐进的风格,正是立志行道的君子所效法的优良德行。 “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善,其性亦犹是也。”(《孟子·告子上》)在孟子看来,水虽无择于东西,却必定自上流于下,人性之向善,正如水之就下,是自然之势。这种趋势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一次,孟子的弟子徐子请教孟子,为何孔夫子多次称赞水,水有什么可取之处呢?孟子告诉他:“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子。”(《孟子·离娄下》)这里,孟子特别强调了“有源之水”的重要性,指出只有有源之水,才能不舍昼夜,奔流不息;而无源(无本)之水,即使在某一时段因雨水骤至而河满沟溢,但时令一过,干涸也就随之而来。对孟子这段话,南宋理学家朱熹在《四书集注》中解释道:“水有原本,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海,如人有实行,则亦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极也。”由此观之,孟子这番议论是借水性将君子立身修道的过程充分表现出来:一是君子要像“有本”之水那样立于儒家之道这个根本,才能获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动力源泉。二是水之“不舍昼夜,盈科而进”的特点,正与君子锲而不舍的修道过程相似。既有“不竭”之本,又能坚持不懈,努力躬行,就能渐进达到道德学问的完美境界。 孟子对战国时期一些河流流向的描绘,为后人留下了极为宝贵的资料。如在《孟子·滕文公上》中有这样的记述:“禹疏九河,……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就是说,大禹疏导九河,挖掘汝水和汉水,疏通淮水和泗水而流到长江之中。 这片肥沃的大地,这条不竭的圣脉,不仅孕育了当时的五大圣贤和儒家思想,而且两千年来蜿蜒不绝,因此,洙泗便常被后人代指孔孟思想。从未到过 泗水的朱熹,便以“胜日寻芳泗水滨”的《春日》为感,以泗水代指儒家圣地,表达了他对孔孟思想复兴的“万紫千红”的理想境界的向往。 那位建立大汉帝国的刘邦,也是沐浴着圣河的灵脉,从泗水亭长走上皇帝宝座的。 水脉,为智者提供了丰富的文化源泉,智者,也开发了水脉无穷的文化矿藏。 或许正因为如此,孕育了古代文化、古代文明的这条水脉,才被后代因哺育了五大圣贤和儒家思想赞为”圣脉”,直到今天,她还以自然之态涌突不息,她所漫延出的这条灵脉,也真正使“泗水河”成为当之无愧的“东方圣河”。 记得在山东文博会上,有这样一个令人回味不尽的观点: 在二十一世纪,世界文化看中国,中国文化看山东,山东文化看济宁。而流淌着圣贤余响的东方圣河,她不竭的源头将再度引领世人,向东方圣城、向圣脉的源头朝拜,向泉涌之地如先圣般汲取圣脉生命的营养。 本文参考诸多资料,如贾庆超先生的《邹鲁文化研究》、王廷赞先生的《泗志勾沉》,佚名《诸子论水》等,在此谨表感谢。 承蒙泗水县长董立新先生嘱稿赐题。得以命题作文,词不达意出,就此求教于方家。 冯 彬 二零零六年七月二十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