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历史流传、变化及当代意义

来源:孔孟之乡 作者:萧放 发布时间:2024-09-16
摘要:中秋节作为中国社会的传统大节,它起源于人们对月亮天体的崇拜,并复合了古代秋尝与祈子等内容,家庭团聚是中秋重要节俗。在当代社会,中秋节仍然具有服务社会的重要功能。

  摘 要:中秋节作为中国社会的传统大节,它起源于人们对月亮天体的崇拜,并复合了古代秋尝与祈子等内容,家庭团聚是中秋重要节俗。在当代社会,中秋节仍然具有服务社会的重要功能。

  关键词:中秋赏月;拜月团圆

  中秋节是中国秋季的传统大节,明清以来它的地位仅次于春节。中秋节的主旨是亲朋团圆庆贺。中国节日时间大都与月亮的运动有关,节期以月的弦、望、晦、朔为基准。月半时节的满月,常给人以圆润丰满的美感,中秋之夜是一年中最迷人的月夜。“一年月色最明夜,千里人心共赏时。”人们围绕着中秋明月这一特殊天象形成了中国人特有的月亮节、团圆节。祭月、拜月,赏月、玩月,走月、跳月,中国人的心态情感在如水的月光之下,表现得生动而自然。

  一、中秋节的名称及其含义

  中秋节,是仲秋之节,在进入秋季的第二个月,以十五月圆为标志,这天正值三秋之中,故谓之“中秋”。此夜月色比平时更亮,又谓之“月夕”。因为中秋节在秋季、八月,又名“秋节”、“八月节”;因为祭月、拜月,又叫“月节”、“月亮节”;中秋家人团聚,出嫁的女儿回家团圆,因此又称“团圆节”、“女儿节”;仲秋时节各种瓜果成熟上市,因称“果子节”。侗族称为“南瓜节”,仫佬族称为“后生节”等。人们在中秋时节欢聚赏月、祭祀、庆贺丰收。

  二、中秋节起源及历史演变

  春节、清明、端午、中秋是近世中国的四大传统节日。其中,中秋节形成最晚,在汉魏民俗节日体系形成时期,中秋节日尚无踪迹。唐宋时期因时代的关系,以赏月为中心节俗的中秋节日出现,明清时中秋节已上升为民俗大节。中秋节虽然晚出,但它是秋季时令习俗的综合。其所包含的节俗因素,大都有着古老的渊源。

  (一)起源于古老的月亮天体崇拜

  “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日月崇拜是原始宗教的重要内容之一,中国古代很早就有祭祀日月的宗教礼俗。日月这两大天体,在古人的观念中代表着世界的两极。“日者,阳之主”,“月者,阴之宗也”。日月分别为阴阳的代表,在时间上分属日夜。同时,日月是构建历法体系的基础,季节上分属春秋,空间方位上属东西,五行中属水与火。二者相互配合、相互依存。《礼记·祭义》所谓:“日出于东,月出于西,阴阳长短,终始相巡,以致天下之和。”日月的正常运行是宇宙和谐的保证,因此古人很重视对日月的祭祀。

  殷人已将日月分称东母与西母,周代依据日月的时间属性行朝日夕月的祭礼。“故作大事必顺天时,为朝夕必放(仿)于日月。”这种朝日夕月的祭礼,据唐人孔颖达解释说,春分日的早上在东门外祭日,秋分的晚上在西门外祭月。因为秋分时节太阳几乎直射月亮朝向地球的那一面,所以月亮看起来又大又圆。正如后人所说:“祭月祭日不宜迟,仲春仲秋刚适时。”

  周人的日月祭祀的方式是:“祭日于坛,祭月于坎。”以坛、坎这两种物象作为日月的象征,坛在上,光明,坎处下,幽静。祭品为牺牲玉帛之类。

  春秋战国时日月神分别称为东皇公、西王母。《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云:“立东郊以祭阳,名曰东皇公,立西郊以祭阴,名西王母。”沂南汉画像石中西王母与东王公分坐在柱状物上(有说是昆仑山),西王母两旁跪有捣药的玉兔。由此可知,郭璞《山海经图赞》“昆仑月精,水之灵府”的说法言之有据,后世的月神嫦娥即由西王母(最早名常羲)演变而来。

  秦汉时期,日月祭祀仍为皇家礼制。秦雍都有日月祠,山东有日主祠、月主祠。汉代武帝时,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行朝日夕月之礼,“朝朝日,夕夕月则揖”。此后北魏、隋唐以致明清历代都有秋分祭月的礼仪。现在北京的月坛公园就是明清祭月的坛场。

  月为“夜明之神”,它与太阳同辉。奎诺尔特人称月为“夜间的太阳”,与明朝人的“夜明”之称相同。祭月在上古作为季节祭祀仪式列入皇家祀典、例行祭祀后,民间缺少了祭月的消息。这可能与古代社会的神权控制有关,在“绝地天通”之后,像日月这样的代表阴阳的天地大神,只有王家才能与之沟通,一般百姓自然是无缘祭享的。月亮对于平民来说,是一种外在的神秘的支配力量,无法接近它,祭祀它。因此华夏文化系统内民间祭月的习俗,在汉魏时期不见著录,更不用说出现以拜月为中心的节日。

  (二)唐宋以后中秋节俗主干因素的确立

  隋唐以后,随着天文知识的丰富与时代文化的进步,人们对月亮天体有了较理性的认识,月亮的神圣色彩明显消褪。这时皇家也逐渐失去了对月神祭祀的独占权威。月亮对一般平民来说,不再是那样高不可及。唐人精神浪漫、气象恢弘,亲近自然,唐朝虽没有中秋节日,但中秋赏月玩月已成为文人的时尚。人们将清秋明月视为可赏可玩的宇宙奇观,吟咏中秋明月的华章丽句寻常可见。秋月也常常引发人们感物怀人的情思,如白居易所说:“三五夜中新月色,一千里外故人思。”(《中秋夜禁中独直对月忆元九》)古代传承下来的有关月神的神话,这时出现了新的情节,月宫中除了寂寞的嫦娥、蟾蜍、玉兔外,又添了一位据说因学仙有过而被贬谪来的吴刚。吴刚从事的是一项惩罚性工作,即砍伐一棵永远砍不倒的桂树。太阴之精月亮在这时成为仙界的流放地,从嫦娥偷吃不死仙药、化为月精,到吴刚被贬往月中伐桂的传说看,月神已由原始的宇宙主神演化为具有道教色彩的神仙。

  宋代中秋节已成为民俗节日,中秋放假一日。以赏月为中心的中秋节俗的形成,大概与都市生活情境有着内在的联系。《梦粱录》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此日三秋恰半,故谓之“中秋”,因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又称为“月夕”。(卷四)月夕之名,显然与古代秋分“夕月”有关。文人沿袭赏月古风,但宋人赏月的情趣大异于唐人。唐人大多由月亮的清辉联想到河山的壮美,友朋千里,邀赏明月,诗酒风流。宋人对月感物伤怀,常以阴晴圆缺,喻人情世态。当然,对于宋人来说中秋还有另一种形态,中秋是世俗欢愉的节日。北宋东京,中秋节前,“诸店皆卖新酒”,市人纵酒度节;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南宋杭州中秋夜更是热闹。在银蟾光满之时,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楼,临轩玩月,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中小商户也登上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市井贫民虽无富户铺张的财力,可过节的愿望十分强烈,“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宋代中秋夜是不眠之夜,主管治安的官员取消例行的宵禁,夜市通宵营业,“闾里儿童,连宵嬉戏”,玩月游人,达旦不绝。

  明清之后,因时代的关系,社会生活中现实的功利因素突出,岁时节日中世俗的情趣愈益浓厚,中秋节俗的变化更是明显。以“赏月”为中心的抒情性与神话性的文人传统减弱,功利性的祭拜、祈求与世俗的情感、愿望构成普通民众中秋节俗的主要形态,中秋成为民众时间生活中的重要节点。唐宋时代地位微弱的中秋上升为与年节、端午并列的民俗大节。节俗活动丰富多样。

  三、中秋节的主要民俗事象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是明清时期的民俗大节。中秋节在宋元时代是一般性节日,明朝以后中秋地位显著上升,清代成为与新年、清明、端午并重的四大节之一。

  明清时期的中秋节俗内容较前代有了显著的扩充,节俗主要表现以下三个方面:

  (一)祭月、拜月,庆祝丰收

  唐宋时期的中秋节主要是赏月、玩月,中秋是一般的社交娱乐性节日。明清时期节日性质发生变化,人们同样赏月,但似乎更关注月神的神性意义,以及现实社会人们之间的伦理关系与经济关系。中秋是丰收的时节,人们利用中秋节俗表达对丰收的庆祝。祭祀月亮时的时令果品,既是对月亮的献祭,更是对劳动果实的享用。

  明朝北京人八月十五日祭月,人们在市场上买一种特制的“月光纸”。这是一种神码,上面绘有月光菩萨像,月光菩萨端坐莲花座上,旁边有玉兔持杵如人似的站立着,并在臼中捣药。这种月光菩萨像小的三寸,大的丈余长,精致的画像金碧辉煌。北京人家家设月光菩萨神位,供圆形的果、饼与西瓜,西瓜要切割为莲花状。夜间在月出之方,向月供祭,叩拜,叩拜之后,将月光纸焚化,撤下来的供品,由家人普遍分食。清代北京祭月有所变化,月光神码由道观寺院赠送的,题名为“月府素曜太阴星君”。

  祭月、拜月是明清中秋时节全国通行的习俗,清代俗谚有:“八月十五月儿圆,西瓜月饼供神前。”清代有特制的祭月月饼,此月饼较日常月饼为“圆而且大”。《燕京岁时记》称:“至供月月饼到处皆有,大者尺余,上绘月宫蟾兔之形。”特制月饼一般在祭月之后就由家人分享,也有的留到除夕再来享用,这种月饼俗称“团圆饼”。

  各地对月亮神的形象有不同的描述与理解。在福建汀州一带,中秋夜有“请月姑”的习俗,浙江西安县小儿女凑钱备办糖、米果,“拜月婆”。诸暨的大户人家在中秋节制作大月饼,杂以瓜果,“宴嫦娥”。江浙一带中秋祭月有“烧斗香”的习俗。苏州所谓斗香,是用细的线香编制成斗状,中间盛香屑,香店制作后卖给僧俗人等。人们在中秋夜,焚于月下,称为“烧斗香”。扬州小秦淮河,中秋节“供养太阴”,彩绘广寒清虚之府,称为“月宫纸”;又以纸绢作神像冠带,月饼上排列素服女子,称为“月宫人”;然后以莲藕果品祭祀。

  值得注意的是前代拜月男女俱拜,宋代京师中秋之夜,倾城人家,无论贫富,从能行走的孩童至十二三岁的少年都要穿上成人的服饰,登楼或于庭中“焚香拜月,各有所期”。男孩期望“早步蟾宫,高攀仙桂”。意思是说,请月神保佑早日科举成名。女孩则祈求有一副美丽的容颜,“愿貌似嫦娥,圆如洁月”。宋人推重的是郎才女貌。

  明清以后,祭月风俗发生重大变化,男子拜月渐少,月亮神逐渐成为专门的女性崇拜对象。北京有所谓“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俗谚。明清时代北京中秋节新添了一个节令物件彩兔,清人昵称玉兔为“兔儿爷”。人们用黄沙土作白玉兔,装饰以五彩颜色。兔儿爷的制作工艺精美,造型千奇百状、滑稽有趣,京城人“齐聚天街月下,市而易之”。兔儿爷给市井生活增添了许多的情趣。20世纪初,民间径将祭月称为“供兔儿爷”。名称的这一变化,包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高悬的明月,在近代百姓那里已俗化为可触可摸甚至可以把玩的物件。虽然人们依旧供奉它,但其已失去神圣的品性,成为一种世俗观念的表达。

  (二)分享、馈送“团圆饼”

  中秋节令食品是月饼,月饼在民间称为“团圆饼”。中秋时节正是收获的季节,人们为了加强家族、社会成员之间的联系,互相馈赠礼物,月饼就成为人们相互交流的信物与吉祥的象征。

  月饼的形制在宋代可能就有了,苏东坡曾诗赞曰:“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但从文献记载看,当时的节物重在尝新,如尝石榴、枣、栗、橘、葡萄等时新水果,饮新酒等,有“秋尝”的意味,还没有将月饼作为重要的节令食品。以月饼为中秋特色食品及祭月供品的风俗大概始于明朝,民间流传的元朝末年八月十五吃月饼反抗统治者的传说虽不足信,但至少部分说明了明初以来中秋吃月饼的事实。明代中秋节馈送月饼是全国普遍通行的重要节俗。在明朝初年中秋已有食饼习俗,据《客座赘语》记载,明宫廷中秋太子向父皇进献月饼,民间城乡更是以月饼为节礼互相馈送。

  先看明代京城“士庶家俱以是月造面饼相遗”。这种面饼大小不等,呼为“月饼”。月饼的制作在明代后期的北京已经十分考究,价格也不便宜。“市肆以果为馅,巧名异状,有一饼值数百钱者”。清代北京中秋祭月除香灯品供外,就是团圆月饼。清代后期北京出现了品牌月饼,前门致美斋的月饼为“京都第一”。供月的月饼大的直径有尺多长,上面绘有月宫、蟾蜍、玉兔等图案。月饼有祭祀完后全家分食的,也有将月饼留到岁暮除夕“合家分用之,曰团圆饼也”。江南人家同样以月饼为中秋节物,相互馈遗。

  现代月饼生产形成地域风格,有京式月饼、广式月饼、苏式月饼、甬式月饼等,它们在月饼内馅、月饼形制及加工方法上都有自己的特色。北京月饼,酥皮、冰糖馅;广式月饼以糖浆面皮为主,有酥皮、硬皮两种,月饼有咸甜两味,馅有肉类与莲蓉、豆沙等;苏式月饼,也是酥皮,饼馅常用桃仁、瓜子、松子,配以桂花、玫瑰花等天然香料;甬式月饼(宁波),酥皮,多用苔菜为馅。传统月饼糖多油重,近年来多流行以果类为馅的低糖月饼。

  小小的月饼在民间生活中作为团圆的象征与联系亲族情感的信物互相馈送,从而实现对亲族关系的再确认。中秋月饼有具体的吃法,一般民间切月饼都要均匀切成若干份,按人口数平分,每人都享受到月饼的一块,象征家庭成员是团圆的一部分。如家中有人外出,便特地留下一份,象征他也参加了家庭团聚,这块月饼留待除夕他回来享用。这种以饮食团聚家人的方式是中国人所特有的文化习惯。

  (三)家人团聚

  团圆是中秋节俗的中心意义。因为家族生活的关系,中国人有很强的家族伦理观念,重视亲族情谊与血亲联系,较早形成了和睦团圆的民俗心理。家庭成员的团聚成为家族生活中的大事,民俗节日就为民众的定期会聚提供了时机。在传统年节中都不同程度地满足着人们团圆的要求,如除夕的“团年”,重阳的聚饮等,中秋为花好月圆之时,“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人们由天上的月圆联想到人事的团圆,因此中秋在古代被视为特别的“团圆节”。宋人的团圆意识已与中秋节令发生关联,前述宋城市居民阖家共赏圆月,就是体现了这一伦理因素。明清时期,由于理学的浸染,民间社会乡族观念增强,同时也因为人们在世俗生活中更加认识到家族社会的力量,因此人们在思想情感上,对家庭更为依恋。秋收之际的中秋节,正是加强亲族联系的良机,“中秋民间以月饼相遗,取团圆之义”。值得注意的是中秋节民间尤其重视夫妇的团圆。出嫁的妇女中秋要赶到娘家与父母团聚,当天又必须返回夫家,与夫君团圆。俗语云:“宁留女一秋,不许过中秋。”

  (四)祈婚嫁子嗣

  中秋正值秋天收获的季节,民间在对神灵酬谢的同时,也祈求着生殖的力量。

  上古“合男女”是秋收后的主要人事活动,古代秋社中的祈子仪式就是这一活动的时间规范。中秋节出现以后,男女相会,祈求子嗣习俗逐渐转移、合并到中秋节俗之中。妇女对月祈祷与月下出游大都与婚嫁子嗣相关。中秋夜游玩月在宋代已经流行,明代益盛,特别是在江南苏杭地区,杭州西湖“苏堤之上,联袂踏歌,无异白日”。苏州夜游盛况,由明人张岱《虎邱中秋夜》描述可知,不一具论。清代以后俗称为“走月亮”,中秋夜妇女盛装出游,踏月访亲,或逗留尼庵,深夜不归。“走月”是民间妇女的解禁日,在“结伴闲游”的背后隐含着祈求生殖的意义。据同治《江夏县志》记载,中秋夜江夏城中滋阳桥特别热闹,桥上的石龙首成为出行少妇争相抚摸的对象,为的是能得到媒神的恩惠,祈子的意义十分明显。近代湘潭一带,中秋游宝塔的习俗,也与“走月”一样,祈求着人类的生殖与健康,当地传唱这样一首歌谣:“八月十五游宝塔,带起香烛敬菩萨。老人家青头发,后生子有财发,堂客们生个胖娃娃,满妹子对个好人家。”

  “摸秋”或者称“偷瓜送子”,是南方地区普遍流行的中秋祈子习俗。人们在中秋之夜,到田间“偷”瓜,然后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将描画成婴儿模样的冬瓜或南瓜送给婚后数年不育的夫妇,以求瓜瓞绵绵。浙江、江西、湖北、湖南、安徽等地都有各色生动有趣的祈子习俗。一般以芋头、瓜果为象征,也有的地方夜中摸索的不是瓜果之类,而是瓦片、石子。如安徽怀宁,“是夕,城中妇女率至枞阳门内,百子庵前、鹭鸶桥畔摸索砾块占子,石为男,瓦为女焉”。南方少数民族的男女青年中秋跳月,对歌联欢,更是保存了中秋月下活动的原始属性。湘西、黔东侗族流行着中秋“偷月亮菜”的习俗。传说这天晚上天宫仙女下凡,将甘露洒遍人间,人们在月光下“偷”这种洒有甘露的瓜果蔬菜,就能获得幸福。偷瓜菜的地点,青年男女各有自己的选择,一般都去到意中人的园中去“偷”。偷时嬉笑打闹,引出自己的情侣,共享“偷”的幸福果实。

  (五)燃宝塔灯

  八月十五中秋夜,明清民间还有燃灯习俗。中秋灯与元宵灯不大相同,典型的是宝塔灯,而且主要在南方流行。宝塔灯,即由村童捡拾瓦砾搭成宝塔形状的灯。清代苏州村民在旷野用瓦叠成七级宝塔,中间供地藏王,四周燃灯,称为“塔灯”。广州儿童燃“番塔灯”,用碎瓦为之;还有柚皮灯,用红柚皮雕刻各种人物花草,中间安放一个琉璃盏,红光四射。另外一种是素馨茉莉灯,这种灯香气四溢。在安徽、江西、湖南等地都有砌宝塔灯的习俗。江西清江,中秋多镂瓜作灯,其形似月。儿童堆砌瓦砾作浮屠(佛塔),中置薪柴,点燃,“四面玲珑,如火树”。湖南宁乡小儿堆宝塔,中间焚烧,“以红透为吉兆”。安徽庐江:“小儿堆瓦砾为浮图,敲锣鼓,谓之闹宝塔。”这些燃烧塔灯或闹宝塔的民俗行为,都有着借助佛家力量求取生活平安的意义。

  (六)账目清结日

  中秋,在文人士大夫看来是赏月的良宵,在农人那里为占卜来岁气候天象的时日,在妇女眼里是难得的嬉游之夜,在工商民户那里,却是一个结清钱债的日子。“凡钱债至五月节、八月节,必清结,谓之节关,而中秋视端午尤重。”中秋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算账日,也是老板与雇员续约或终止契约的时日。债务人愁眉苦脸想方设法捱过此节,店家伙计也担心在晚间盛宴之后被告诉明天不要再来。对于这些人来说,中秋不那么令人兴奋,月亮有无并不重要,过节也就是过关,所以“节关”之说,十分妥帖。中秋节在这里演变为工商社会的时间段落标志,显示了节日对经济社会的调节意义。

  节日是日常生活的亮点,节俗文化是时代精神的聚焦。中秋经历了文人赏月雅趣、民间拜月的情趣,以及有心吃月饼、却无心看月的俗趣,节俗形态从古至今发生了重大变化。明月依旧,人心已非。一部中秋节俗形态演变史,也就是一部中国民众心态的变迁史。

  四、当代社会对传统中秋节俗的传承与更新

  当代社会处在全面变革的过程之中,中西古今各种文化因素错综复杂,在节俗文化上,同样有着多样化的表现。传统节日、新型政治节日、外来节日在当代节日习俗中都有一定的影响。比较而言,在广大农村,传统节俗的风气较浓厚,人们一般仍然过农历的各种节日。

  在现代城市生活中,主要传统节日还有相当的影响,但主要为商家利用,作为经济活动开展的时机。毋庸讳言,无论城乡,传统节日的影响在消退。消退的原因如上论述,一方面是社会进程的客观原因,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实用性的季节时间提示意义与祭祀性的神性意义已经明显失效。传统节日在传统社会是重要的时间标志,它与生产生活都有密切关系。人们依照传统的农时在其基础上形成的一系列岁时节日,安排一年四季的物质与精神生活。进入现代社会之后,特别是引进西方历法体系之后,我们的主要生活形态发生了重大变化,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文化转型,由传统的农业社会时间体系进入现代工业文明的时间体系。我们的生活节奏不再是依靠观测太阳方位来确定,我们的时间计量依靠物理结构的钟表。因此,传统节日在现代生活中实在的辅助意义已明显消退,传统节日地位的下降,可以理解。但是,如果遵循社会演化规律,传统节日的变化只能是程度上的,或者是形式的变化,人们追求生活和谐、闲适,以及满足精神需要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因此我们可以从社会变化的角度来看待节日地位变化,但不能用来说明我们必须抛弃传统的理由。

  另一方面,传统节日地位的明显下降是人为干预的结果。一段时间内,人们对传统节日的有意漠视,甚至觉得是旧的风俗习惯,应该进行禁止、改造、抛弃。因此,传统节日所负载的精神层面有益因素,也被丢弃。因而导致传统节日的空洞化、表层化,人们对传统节日的感觉大多只剩下回忆,传统节日的社会地位的急剧衰落,造成传统节日文化传统的中断。这种人为的阻断是当前社会出现节日文化断裂的重要因素。这种断裂的后果是严重的。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在“进步的代价”的借口下,聊以自慰?是否可以用旧习俗难以适应现代社会生活的需要为托辞,来表明我们“与时俱进”的姿态?我觉得对于文化传统的问题,应该特别慎重,尤其在我们这样一个急剧变化的时代,我们应该特别具有一种文化自觉意识。要珍重与呵护我们祖先传承下来的精神财富,为我们的后人留下一些念想。

  一种事物是否为人们接受、认同,就看它是否具有认知的价值与生活的意义。传统节日是在数千年的文明传承中形成的时间生活传统。它不仅是一个时间段落标志,在节日之上,人们赋予了丰富的文化意义,节日表达着中国人的情感与信仰。它与中国人的精神联系紧密而强烈。而现代时间体系背后没有本民族的情感与信仰,对我们来说它是一种纯技术的计时手段。因此,我们对元旦没有知觉,却对春节特有感情。

  中秋在传统的四大节日中,虽然成型最晚,但影响很大。部分原因是中秋节俗有久远源头,更重要的是中秋节俗贴近了民众生活的需要。民众将秋季的节俗都集中到中秋,使中秋成为四季庆赏的大节之一。传统中秋节俗的核心拜月、赏月、团圆庆贺,从当代社会生活看,依然有着符合民众生活需要的现实意义。当然这种需要重点体现在精神生活与社会生活上。

  五、政策建议

  当代中国社会应该有自己的传统节日体系,这是中华民族文化确认自己文化身份的重要需要。就中秋节日来说,如何能够在社会发生巨大变化的今天使它实现传统与现代的过渡与衔接,我们有如下建议:

  (一)建议以政府的名义恢复传统节日体系,恢复中秋节秋季大节的社会地位,将中秋节定为法定假日,假日时间可从国庆长假中调配。

  中秋节是传统节日体系中的第二大节,它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节俗丰富,贴近人民生活的本性,体现人与自然协调的理念,是全球华人共享的传统大节,是创造与传承民族精神的重要载体,它通过周期复现的形式,强化着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意识。同时中秋还是东亚多数国家共享的节日,中秋节日具有重要的国际影响。因此适当缩短国庆放假时间,将中秋作为秋季大节,并给社会假日,让人民有时间、有闲暇来品尝秋天丰收的成果,这对于社会的良性运行、经济活动的开展,都有着现实的积极意义。

  (二)重建中秋传统节日习俗,丰富传统节俗活动,增添适应时代发展的新的节俗内涵。

  由于多种社会原因,传统的中秋节俗在传承中出现断裂,因此目前的主要工作任务是通过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修复或重建节日传统,复兴传统节日中具有积极意义的节俗。同时对不合时宜的旧俗予以放弃或置换更新,并根据社会民众的需要,增添新的习俗内容。在城市,可开展社区赏月茶会,给社区民众创造交流的机会和气氛,以融洽社区邻里关系。可举办中秋赏月游园活动与大型灯会、诗会、露天歌舞晚会等,以丰富中秋活动内容,增强节俗的娱乐性、趣味性。在农村,可沿袭传统的丰收庆祝游行方式(广东佛山称为秋色赛会),表达民众欢庆丰收的喜悦。

  (三)将中秋节作为调整家庭关系、社会关系的活动日,鼓励人们团聚庆贺,以此缓解春节人口集中流动的社会压力。

  中秋是亲人团聚的节日,亲人的团聚有利于培养人们的家庭意识,家庭意识往往与义务、责任感有着密切联系。家庭是社会组织的细胞,它是社会稳定的重要基础,是社会凝聚力的重要来源。传统中秋节俗十分重视亲情的培育与表达,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传统节俗的优势,顺应民众的诉求,实现社会人事的和谐,以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促进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中秋亲人的返乡团聚,对于当今城乡人口大流动有着积极的调节作用,有利于从根本上减轻春节假期人口集中流动的交通运输压力,及其他社会服务压力。对于农民工的工资也可以通过中秋节的传统结账日的形式,使它不至于拖到秋后,在年底之前造成集中的资金压力与社会安全压力,化解社会矛盾。

  总之,中秋节日在现代社会生活中依然发挥着服务与调节功能,这种功能是我们通常所过的国庆节日长假不能替代的。因为它在中国民众生活中流传了近千年,跟中国人有着密切的精神联系。我们应该充分重视传统节日中所传递的精神传统,将它视做当今民族文化建设的精神资源,以建构更加适合民族性格、更贴近民众心理的民族新文化。同时在有选择地继承传统的基础上,积极创造适应现代社会生活需要的节日新传统,以实现传统节日与当代生活之间的协调,达到社会均衡发展的理性状态。

  作者简介:

  萧放,北京师范大学社会管理研究院/社会学院人类学民俗学系主任。本文原载2004年第6期《民间文化论坛》。

责任编辑:孔孟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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