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腊月,雪又来了。 虽不如期许的那样,但已足够好,好得小心按捺着,不让惊喜冒出来。怕一忘形,会让刚跨进门坎的雪,掉头远去。 这惊喜是头天下午开始的。 下午去超市,外面扬起雪星星。对雪星星没抱奢望,之前的两场雪,不是虎头蛇尾,就是剑走偏锋。这个冬天,等雪的失望多过欢喜。 半个小时后,雪星星变成了雪片,我骑着电动车,穿行在小城街上,风挟着雪团拍在脸上,有一种久违的凛冽的快意。 黄昏时,雪越下越大,似千匹万匹逃离樊笼的野马,在天昏地暗里,肆意狂奔。 次日,满世界白亮,小城仿佛摆在银盆里的积木魔方,而湖山,是搁在案头的盆景。随便用镜头框进去,木舟,栏杆,飞鸟,疏林,几叠小山,都是一幅画,一幅清远、古朴的宋明山水。一场雪,让世界回到最初的样子,简净到黑白。 我和华走走停停,从一关入山门,山径如素笺,蜿蜓向深处铺去。清扫过的台阶结了薄冰,倒不如深雪里踩得踏实。小心翼翼登上一百零八级台阶,想要歇息片刻,头顶旋起扑啦啦的响声,原来是惊飞了一树栖鸟。有几只胆儿大的,还停在枝上,体型娇小圆润,通体黄羽,煞是灵动。 宋江马道两旁,松林被雪裹得严严实实,树身上盖着雪,枝柯上裹着雪,满眼琼花玉树,犹如一座琉璃宫。马道就成了琉璃宫下的隧洞,笔直地伸向前方神秘的时空。隧洞磁场强大,每次站在洞口,都有一种将被瞬间吸入的感觉。 一边向前走,眼晴和脚步,一边会被一丛野灌木,或几棵崖树,或雪地上的一粒松果吸引。还有小鸟小兽的爪印。枯枝举着红果。松林积着厚雪,如同裹着华贵貂裘,更显苍劲。我边走边拍摄,将它们一一收入镜头。 走在茂密的松林下,前后会时时会腾起雪尘,如烟如雾,幻景一般。雪尘落在脸上,落在脖颈里,禁不住浑身一凛,那感觉真好!摘下口罩,停下,大口大囗呼吸,雪过滤过的空气,氧离子充足,湿润而纯净。 走出密林至黑风亭,视野与空间霍然开阔,三面山体环抱深谷绝涧。一条石径,逶迤而下,谷底即是杏花村。莲台与法兴寺棋布山间,琼楼玉宇,穆静庄严。俯望雪中山寺古村,有一种恍惚,此时此境多像春天,杏花十里如飞雪的胜景。 登上虎头峰,拍下近处的飞檐、栏杆与屋脊的一角,拍下远处的军寨与旌旗,寺庙与古村,拍下更远处的苍茫、渺深与空濛。 这天地一白的意境,仿佛置身王摩诘的画中,置身“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空无禅境。让人有心游万仞,神驰八方的畅达快意,更觉两腋习习生风,几欲振翅欲飞了。 上山不难,下山却不易。下山身体前倾,重心朝下,台阶又滑,令人战战兢兢。我和华选择绕开台阶而走坡地。两旁坡地很陡,需在迈出下一步之前,瞄准前面的树,紧紧抱上去,身体平衡后,再迈开下一步,再瞄准下一棵树…… 从山顶到坡地,再到平缓地带,不知不觉,两人已至二关。 我俩笑说这法子下山冒险又刺激,看上去崎岖的险路,其实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难走,且充满了趣味。 作者简介: 任艳,文学爱好者,码字疗饥,业余写字,专业煮妇。偶有文章散见报刊与公众号。 |